陆华容在十五岁时,觉醒了后半生的记忆。
开了上帝视角的她,才知道自己以前有多瞎。
她甘愿为之赴汤蹈火的情郎,可以毫不留情要了她的性命。
她真心以对的闺中好友,最后却无情戳瞎了她的双眼。
她不过二十五岁年华,就香消玉殒。
于是她在“重生”后,选择嫁给情郎死敌,权倾朝野的丞相大人。
1.
“算了,我来嫁。”
话一出口,所有人都看向陆华容。
她低下头,不去看四周人的神色,怕掩藏不住眼底的恨意。
“容儿,你真的愿意吗?”三皇子刘颐勤一脸惊讶,却藏不住眼底暗暗的惊喜。
“容儿姐姐,你真的愿意替我嫁给丞相吗?”林阳郡主吴婉睁大娇俏的眼睛,做出一副担忧不忍的模样。
“我不愿意,还是你嫁吧。”陆华容不带任何感情的话,瞬间让两人噎住了。
“容儿,此等事情可容不得你玩笑!”三皇子脸色有些挂不住。
陆华容笑了。
笑自己前世瞎了眼,竟会为了这样一个男人,蹉跎半生,最后赔了性命。
“我并未玩笑,路蔺我来嫁。不是替嫁,我自会说服路蔺娶我为妻。”
说罢,她便转身离开了厅堂。
陆华容与吴婉都是三皇子刘颐勤的表妹,年少时她曾以为表兄便是她的良人,直到后来嫁与他为妇,被冷落、被羞辱、被践踏甚至被杀害,才知他爱的人始终都是吴婉。
吴婉恨她霸占了正妻之位,不肯做侧妃,便挖去了她的双眼,生生将她折磨至死后,风光嫁给已经成为太子的三皇子,成了太子妃。
如今又回到众人逼她替嫁那一刻。
这一次,不用他们费尽心思,陆华容主动提出嫁给路蔺。
前世他们的所作所为,今生若有幸,定让他们自食苦果。
2.
传闻中的丞相路蔺,芙蓉面蛇蝎心。
他极善治国,无党无派,深得老皇帝信任,但他又冷血无情、抄家灭门的事情没少做。
京中贵族但凡提及他,不是厌恶便是惧怕。
久而久之,他生性残暴、天煞孤星的名号便传了出来。
前世陆华容死时才二十五岁,太子和丞相在朝堂龙争虎斗,各有输赢。
作为刘颐勤一派之人,她听得最多的,便是诋毁丞相的话。
但从始至终,陆华容并未见过路蔺。哪怕她逃婚被捕,被他打入牢狱,也未曾见过他一面。
所以,路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,她其实并不了解。
而今,这条生路,她却是不得不在这位年轻丞相手中,去搏一搏了。
陆华容戴着帏帽,站在了丞相府门前。
“听闻陆小姐手中有本相要的东西?”
年轻的丞相坐在椅子里,低着头似在书画,见有生人进门,连眼皮都未抬一下。
“然也。”陆华容深吸一口气,抬头直视他。
没想到,路蔺竟是这样一位风度翩翩的美男子。
这位年轻的丞相不光年少有为,容貌及身段更是万里挑一,虽然有些不合时宜,但她还是如此想道。
那句芙蓉面蛇蝎心用来形容他,前半句确实再贴切不过了。
“你可知,上一个同本相谈条件的人,如今是何结果?”
“小女不知,但丞相必然不会害了有用之人。”尽管内心慌乱,但她语气依旧镇定。
“说出你的用处。”路蔺冷声开口。
“这份名单便是小女的诚意,至于其他,待大婚后,小女自会奉上。”
“你不怕死?”路蔺嗤笑一声。
眼前这个女人,明明身子已经打抖了,却还故作镇定地同他谈条件,谁给了她这样的勇气?
“不,小女怕死,小女比任何人都想要活着。”陆华容目光坚定。
路蔺拿过了名单,上面的名字共有十来个,其中有一个同他正在查的案子有关,这是巧合,还是她真的知道点什么?
略微思索片刻,路蔺答应了这场交易。
对他来说,娶不娶妻无所谓,娶谁也并无太大区别。
年轻丞相向皇帝请旨说要换个新娘的时候,三皇子也在御书房内。
但凡换个人来驳回皇帝在旨意,并请皇帝重新赐婚,都会被冠上藐视皇威的罪名,唯独路蔺不会。
刘颐勤看着自己父皇对路蔺宠信有加,看着父皇为了路蔺朝令夕改,不由得对这位丞相更加忌惮。
父皇如此糊涂,任由奸臣祸乱朝纲,若是他继位……
刘颐勤打住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法。
容儿表妹即将加入丞相府,他与丞相府也算是攀上了姻亲关系,比起其他几位兄弟来,已经算是占了先机。
只要有了丞相的支持,何愁他大业不成?
此时他要做的,便是等待,一定要耐住性子。
对了,还要多哄哄容儿表妹,她一腔痴心,他总要给些回应,才好让她对他死心塌地。
赐婚的圣旨很快传到了各府。
得知消息的林阳郡主,哭着扑在了三皇子怀里,感谢表兄替她周旋。
她才不会嫁给那个冷血无情的丞相,好在有陆华容那个傻子,说两句好话便愿意替她嫁了。
刘颐勤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,细声安慰。
林阳郡主只会是他的妻。
不管是身份地位,还是容貌性格,再没有比她更适合当三皇子妃的人了。
5.
陆华容嫁入丞相府,有人欢喜有人愁。
虽然京中贵女都对路蔺避之不及,但却有一人钟情于他。
那便是太傅府中的嫡幼女陈幼兰。
她得知皇上重新赐婚后,气得好生哭了一场,又跑到父亲书房,问为何父亲明知她心意却不为她争取。
结果被罚了禁足一月。
陆华容出嫁前添妆这日,陈幼兰也来了。
她对着陆华容便是好一阵阴阳怪气,无非是说陆华容根本配不上丞相一类的车轱辘话。
陆华容被她逗乐了,这就是太傅精心教养的小女儿?
行事乖张幼稚,言语词不达意,偏生还没有自知之明,也不怕坠了太傅府的名声。
不知前世吴婉嫁给路蔺添妆那日,她有没有跑这一遭。
最后陈幼兰被府中下人连拖带拽的请回了府,再次喜提禁足一月。
可喜可贺的是,陆家为陆华容准备了丰厚的嫁妆。她母亲的嫁妆一分不少全归了她,公中还凑了不少,几乎掏空了半个侍郎府。
这年头,女子的嫁妆便是女子私产,即便是未来她离开丞相府,也不至于身无分文。
陆华容知道,若不是因为她嫁的是权倾朝野的路蔺,她那继母怕是出不了这些嫁妆。
毕竟侍郎夫妇也怕路丞相,自然不敢在嫁妆一事上惹恼他。
而路蔺是半点不看重这桩婚事,不仅只给了十抬聘礼,连婚期都是匆匆择定,半点看不出他对新嫁娘的喜爱。
大婚前日,刘颐勤夜里到访,站在小门前,对陆华容好一番安慰。
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,她嫁给路蔺不过是权宜之计,待他掌权后,定会八抬大轿将她迎娶过门。
还让她在路府期间,做他的眼线,同他一起扳倒这个祸国殃民的大奸臣。
陆华容状似认真地听着,眼底的嘲讽几乎要抑制不住。
她觉得,陈幼兰若是能学到三皇子一半的口舌,怕都要受益无穷。
见陆华容还在笑,刘颐勤只当她是悲伤过度了。
他伸出手,试图将她拥入怀中安慰安慰,却被陆华容闪身躲过。
“时候不早了,表兄还是回府去吧。”
刘颐勤错愕,却见陆华容已经转身走了。
夜色中,她的背影很快消失不见。
次日,陆华容顶着一顶红盖头入了丞相府的门。
丞相娶妻,端的是十里红妆,长街喧嚣。
只可惜除了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,街上人烟稀少。
没人敢来凑这个热闹。
陆华容坐在轿子里,注定等不到新郎来踢轿。
“夫人自行下轿吧,相爷要招待客人,暂时抽不出身来。”
丞相府管家站在轿子前,替主子迎亲。
遭遇冷待,陆华容并不意外,更不会伤心。她和路蔺的婚姻,本身就是一桩交易。
她淡淡站起身,在丫鬟的搀扶下,落轿、进门、进洞房,一气呵成。
身边的喜婆一脸胆颤心惊,在内心期盼早点结束这单活,留条命回家。
大婚之日,陆华容没有拜堂,没喝合卺酒,更没有见到自己的丈夫为自己挑盖头。
直到夜色开始弥漫,确认丞相大人不会来新房了,她才让丫鬟服侍梳洗。
丫鬟连翘一脸苦相,为自家小姐的前程担忧。
陆华容却看得开,比之上辈子,现在这样不知道有多好,别的不说,那些嫁妆实打实都是她的。
即便日后她被路蔺休弃了,她也有安身立命之本。
若是不怕流言蜚语,她甚至可以招个赘婿。
快活地过完下半生。
又或者,她可以带着丰厚的家资,回江南外祖家,过继个儿子,做个富家婆。
而上辈子这个时候她在干嘛呢,被表兄和好友设计替嫁后,她实在是害怕,所以逃婚了。她忙着逃婚忙着逃命,还差点被流氓玷污,最后还是落入了路蔺手中,甚至连他人都没见着,就被送入刑房。
后来路蔺直接戳破了林阳郡主的替嫁阴谋,还抓住了三皇子的把柄,逼得他将重伤的陆华容娶为正妃。
陆华容还满心欢喜,以为自己总算苦尽甘来,却没想到皇子府不过是她另一个地狱。
而刘颐勤想娶的正妃,自始至终都只有吴婉。
陆华容坐在浴桶中,陷入回忆,突然有人拿起棉布替她擦拭肩膀。
“不必了连翘,我自己来。”她以为是丫鬟。
自从上辈子连番遭受林阳毒打后,陆华容就不再喜欢有人近身了。
但是背后的动作并没有停下,不是连翘,陆华容不由得心一提,随后故作镇定地转头。
“怎么,本相服侍的不好?”
穿着大红婚服的路蔺,简直俊得让人移不开眼。
他确实有足够的资本令人心折。
若仅看那张脸,太傅府的陈幼兰也不算瞎了眼。
“妾身卑微,怎敢劳烦相爷。”陆华容心跳如鼓,颤抖着声音说道。
他在看什么?
看她的皮肤适合做哪种美人灯吗?
看她的脖子方便从哪儿下刀吗?
“怎么,知道害怕了?那当初谁给你的胆子和本官做交易呢?”路蔺丢下布巾,用手抚摸上她的脖子。
“华容以为,妾身活着,比做一盏美人灯,能给大人带来的价值要高。”陆华容浑身寒毛直立,只能强忍着恐惧说道。
这条命刚捡回来,她还不想丢掉。
紧绷的神经,让她的感官无限放大,甚至能感受到路蔺手上的纹理。
可笑的是,一个满手血腥的权臣,手指却异常的光滑细腻,连半个茧子都不曾有。
他,是个货真价实的文官。
“比如呢,上次那个名单,到底是什么意思?”他另一只手也搭上了陆华容的肩膀。
陆华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,飞快说着有价值的信息,生怕说晚了,小命就不保。
“大人不是已经有所察觉了吗?秋闱舞弊案、军饷贪污案,都跟那名单上的人脱不了干系。至于是什么关系,就要大人循着线索去查了。”上辈子,这两个惊天大案,就是路蔺一手追查出来的。
现在,陆华容不过是拾人牙慧,提前将答案告诉他本人而已。
只是这个案子还牵扯到了三皇子,彼时三皇子羽翼渐丰,使了一招弃车保帅,生生将自己摘了出去。如今她早早布局,就不信还能让刘颐勤全身而退!
突然!路蔺握紧她的肩膀。
陆华容忍住嗓子里即将迸发的惊呼声,路蔺竟然直接将她从水里提了出来!如此,毫无羞耻和隐私的!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一般!
身为一介文官的他,竟然有如此好力气,难怪那么多刺杀他的人,都没能把他杀死。
“你这副样子,倒像是被逼迫的小娘子一般。”他将陆华容打横抱起,脚步不急不徐的走向寝室,并不怎么温柔的将她丢在了床上,随后附身而上。
他身上有酒气,但并不重,想来也是,谁敢灌他喝酒。
床帘被打了下去,连翘不知何时也不在了房内,只希望她还安全。
“难道你忘了,今日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?还是说,你同我成婚不过是利用我?”路蔺捏住陆华容的肩膀,逼她直视他的眼睛。
“妾身自是不敢忘。大人长得如此俊,是妾身的福气,能嫁给大人,妾身欢喜无比,还望大人怜惜。”
陆华容竭尽全力克制住颤抖的声音,身子不过是副皮囊罢了。
只要命还在,一切都好说。
她无需为任何人守身如玉,再说了,路蔺这副样貌配她,她也不吃亏。
以路蔺的权势,若是能谋得他的心……
“呵呵呵。”路蔺轻笑出声,贴近她的胸腔都开始震动,传递着他的愉悦。
“是个有趣的。”
陆华容故作娇羞地低下头,不敢放松警惕。
毕竟没有人知道之前的那些美人灯,是不是在床笫之私间悄无声息就没了性命。
红烛燃尽,一夜无眠。
路蔺起身时,陆华容也跟着起来,伺候他穿衣梳洗。
待他出门后,她松了一口气,活过了第一天,后面应该会好些了吧?
6.
世人皆知,权相路蔺是个孤家寡人,没有亲朋,只有一群视人命为草芥的下属,是大夏最大的权臣和佞臣。
进了后院,陆华容便是唯一的主子,上无公婆,下无兄弟姊妹,日子过得倒也清闲。
路蔺并不沉溺女色,但除了陆华容不方便的那几天,他也夜夜造访,不贪恋,但也十分尽责。
但陆华容并不会沉溺于这样的安稳,她大仇未报,怎能安寝。
只是她那好表兄耐心很足,她进丞相府两个月了,都没见他有什么“新指令”。
这天,陆华容收到了一封家书。
说是家书,其实不过是包裹着家书名义的,三皇子递来的消息罢了。
路府没有长辈,拜堂礼都未行,可见路蔺并不注重规矩。
三朝回门,她不放在心上,路蔺更不会提。
陆华容对陆家也无甚好感,她那好父亲和好继母,想必也不乐意看到她。
所以嫁进丞相府两月有余,对于陆府来说,陆华容音信全无。
谁都知道路蔺杀人不眨眼,这封家书约莫也是想试探看看她是否还健在吧。
呵,真是讽刺。
“连翘,让管家来找我一下。”
待管家来了后,陆华容便问他:“我可否出门一趟,回陆府。”
管家意外,仿佛有些惊讶,他还以为这个新任女主子是个不爱出门的呢。
哪曾想是,不敢出门?
他们爷倒也没有那么吓人吧?况且他听闻这位夫人挺受宠的啊……
“除了相爷,夫人就是这府中的主子,夫人若想回陆府,奴才便安排车马随驾。”
陆华容笑了笑,是她迷障了。
陆府之中,从未有人限制她的自由,倒是她自己畏畏缩缩不敢动弹。
于是下午她就带着丫鬟出了府。
马车停在陆府门口,门房来人,说让大姑娘走侧门入府。
陆华容眯了眯眼,不用想也知道是她那个蠢继母的意思。
继母虽然坏,但手段不太高明。
这还没进门就试图给她一个下马威,是看不起她呢,还是看不起路蔺呢。
“本夫人倒不知陆侍郎竟如此厉害,丞相夫人也只能走侧门?今日我若是走了侧门,岂不是让人将我夫君的脸面扔在地上踩?连翘,回府。”
走侧门是不可能走侧门的,会有人求着她走正门。
果然,马车才刚掉头,她那继母白氏带着继妹陆珍珠就追了出来。
“陆华容,你怎敢?”白氏气得五官都有些扭曲了,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如此失态的样子,不得不说,还真是大快人心呢。
自从陆家将她从江南接回来,白氏没少在明里暗里磋磨她,什么冬天在雪地罚站,夏天饿着罚跪祠堂,动辄打骂这些对她来说都是家常便饭。
短短一年时间,陆华容便被磋磨得胆小怕事。
一向疼爱她的外祖家,自从她回了京城,也再没有半分讯息。
就是因为白氏的苛待与打压,她才会眼皮子浅薄到,以为说几句甜言蜜语的表兄便可许得终身,以为敷衍安慰自己几句的林阳便是好姐妹。
她上辈子的悲剧,是陆侍郎夫妻、三皇子、林阳郡主等人共同造成的。
凭什么她死状凄惨,而这些人却安稳富贵一生呢?
上天,未免也太不公平了。
“白氏,麻烦你认清自己的身份。”
我是一品诰命夫人,而你不过是个小小的侍郎夫人罢了。
陆华容未尽之意,但凡有点脑子便能听出来。
更何况,她一口一个白氏喊着,丝毫没将这位陆夫人放在眼里。
“陆华容,你这是不孝。”陆珍珠迫不及待地开口指责。
“一个继室之女,比庶女高贵不了多少,谁教你的教养用这种语气跟你的嫡姐说话?”
上辈子陆珍珠没少助纣为虐,不理睬她是对她最大的善意,偏偏还要出来蹦跶。
发生在陆府门口的闹剧,被有心人看在眼里。
随着陆珍珠咆哮的声音,周围看戏的人逐渐增多,行人议论纷纷。
“华容啊,我们可是一家人。虽然你不把我当你母亲,但我还是把你当亲女儿一样看待。”看到有人围观,白氏强硬地挤出一个笑容,故作亲热道:“快进去吧,虽然三朝回门那天你不愿回来,如今回来了,我和你父亲都很高兴。”
“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,我现在虽是路家人,但却不是那个陆。白氏,丞相府的一品诰命夫人来你这侍郎府,只能走侧门?”
陆华容语气平淡,却似乎带着血雨腥风。
毕竟路府的马车就在边上,车夫是丞相府的人,腰间的大刀随时都有拔出来的风险。
“是门房眼拙,猪油蒙了心,分不清自己是什么身份了,该罚。”陆夫人说罢,便让人将门房拖走处罚。
这番话,可不就是在影射陆华容认不清自己的身份。
出嫁的女儿,若是没了娘家撑腰,就是被路蔺那个奸臣害死了,也无处伸冤。
她等着看陆华容的笑话。
“下人瞎了眼无所谓,就怕主子也瞎了眼,那这陆府可就要完蛋了。”陆华容并不在意她的含沙射影,现在的局势利她,秋后蚂蚱的胡乱蹦跶她自然不会放在眼中。
到了正厅,陆华容理所当然的坐在了上首。
不过片刻,她那好父亲便带着刘颐勤和吴婉走了出来。
呵!人还真是齐全。
陆侍郎早早站队三皇子,一向以三皇子马首是瞻,却没想过他与三皇子的关系,到底是由谁联系起来的。
陆华容看向三人,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容。
陆侍郎还是那番老话,让她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,娘家才是她永久的依靠。
如今朝堂正在商议立储之事,让她在丞相面前为三皇子多多美言,都是一家人,若是三皇子当了储君,定然少不了路蔺的好处。
陆华容端着茶盏,掩饰不住的想笑。
她可真是,从来没见过打得这么响的算盘。
几人轮番说完后,看她无动于衷,于是都退了出去,只留下了三皇子和陆华容。
“华容,我知道你一直心悦于我,你六岁那年,我将你从湖里捞起来的时候,你那脆弱的模样,我至今都还记得。”
六岁那年,陆华容母亲去世,她伤心欲绝,不慎跌入湖中,被她这表兄所救。
正是因为那次,她才会对三皇子心怀感激与仰慕。
再加上回到京城后,三皇子有意接近和利用,她便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了这个表里不一的男人,最后落得前世那落魄的下场。
现在提起这茬,是想同她叙旧情?
“然后呢?”陆华容表情冷淡。
这和刘颐勤之前预期的不太一样,以往每次他提起这件事,这个表妹总是会泪眼朦胧地看向他,然后答应他所有要求,这次怎么不灵了?
“你虽无奈嫁入丞相府,但你在我心中,仍旧是那个冰清玉洁的表妹,我之前的承诺都是认真的。只要日后我登上大位,必定娶你入府。”
“娶我?你拿什么娶我?侧妃?还是侍妾?”
“你毕竟嫁过人,正妃之位怕是为难,但侧妃也没什么不好,等我登上大位,就封你做贵妃。”刘颐勤深情款款。
“我放着正室不做,偏要给你做妾?你当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?”陆华容反讽道。
“华容!你怎可如此说话。”
在外偷听的陆大人,按捺不住冲了出来。
紧跟在他身后的,便是白氏同林阳郡主吴婉。
看到有人进来,三皇子面露尴尬,无人之时他可以随意哄骗陆华容,但有人瞧着,他就要脸了。
“无需多言,我有两个条件,一是贬白氏为妾,二是林嬷嬷我要带走。这两件事情落定,你们想要的我自然会去办。”
“你大胆!父母之事,哪儿有你插手的道理?”
“我的母亲已经去世了,莫不是父亲想让白氏也去死一死?更何况今日我被拦在府外一事,随行的车夫看得一清二楚。父亲若不惩戒白氏,又如何全了丞相脸面?”
“若是惹了丞相不快,莫说是美言几句,怕是反倒会觉得陆家不懂规矩。”
“你简直胡言乱语,老爷,您可不能听了她的话呀!妾身为您生儿育女,做个继室已经够委屈,如今还要被贬妾室,妾身还不如不活了。”白氏声泪俱下。
“是啊,父亲,您可千万不能听了她的话。”陆珍珠也在边上说道。
“表姑父,容儿表妹所言有理,不过是一个继室,不能坏了我等大事。”刘颐勤说道,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坏了他的储君之路,哪怕有一点风险也不行。
更何况,他表姑乃是陆华容生身母亲,这白氏与他有何相干?
“是啊,陆大人,你可不能因小失大。”吴婉也开口说道。
陆珍珠不敢置信地看向吴婉:“林阳姐姐,我们不是好姐妹吗?你怎会如此说话。若是我娘成了妾室,我不就成了庶女了。”
“你一介庶女,自然不配和我做姐妹。”吴婉眼皮都不带动一下。
陆华容笑了,这本来就是林阳郡主的真面目,永远利己。
有了三皇子和林阳郡主的话,就算白氏与陆珍珠再不甘不愿,陆侍郎还是将白氏贬做了贵妾。
毕竟陆华容有一点没说错,那路蔺素来是个记仇的,万一今日之事传到他耳朵里,还以为是他陆耀宗对他不满,不分青红皂白向他下手怎么办?
为了他的仕途,就只能牺牲白氏了。
此间事了,陆华容便带着林嬷嬷回了丞相府。
林嬷嬷跟连翘一样,是她从外祖家带来的,前世也是个短命护主的。
今生她重活一遭,自然要护住自己的人。
临走时,陆华容瞧见刘颐勤和吴婉站在一起,看起来尤为相配。
让她心里萌生了做月老的念头。
7.
打定主意,当晚路蔺例行公事的时候,陆华容就趁机吹了个枕边风。
她说完后,路蔺用一种相当奇怪的眼神盯了她许久。
随后要她要的比以往都要狠,甚至差点错过了早朝。
不过当天陆华容就听说,早朝皇帝为三皇子和林阳郡主赐婚的消息,顿感路蔺的办事效率之高,简直超乎她的想象。
有这样一个合作对象,何愁她大仇不报?
希望刘颐勤和吴婉这对有情人能锁死,恩爱到白头。
再过两天就是七夕了,陆华容从江南来京城两辈子加起来有十年的时间了,却从来没有看过一次七夕的灯会。
听说京城七夕的花灯和游园会热闹非凡,她也想去看看。
只是七夕日子比较特殊,她一个已婚女子独自出游,难免会惹人注目。
也不知路蔺愿不愿意同她一起出游?
于是七夕的前一晚,她开口问了。
“夫君,明日是七夕,听闻京城的花灯甚是好看,妾身还未看过,夫君能陪妾身一起去吗?”
两人发丝缠绕,气氛缠绵无比。
“这么想看花灯?”路蔺侧过身来。
“是想跟夫君一起去看花灯。”陆华容特意将声音放得娇柔,眼里满是爱意,只是其中有几分真、几分假,怕是连她自己都分辨不出了。
“倒是会卖乖。”路蔺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,但是看得出来他心情不错。
次日早上陆华容醒来的时候,天光已经大亮。
用完早膳之后,管家带着一群人来到了主院。
“夫人,这是天衣坊的掌柜,大人吩咐来给您送成衣。”管家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比以往还要恭敬真心几分。
“拿过来吧。”陆华容奇怪,她似乎并没有找天衣坊定制过成衣?
据说天衣坊衣裙华贵非常,她在闺中便不受宠,自然没机会去天衣坊长见识。
以往陆珍珠得了天衣坊一件衣裙,逢人便要炫耀。
“夫人,是管家前些日子吩咐我们定制的,如今已经做好了,夫人试试看,若是不合身,草民再改。”那掌柜解释道。
陆华容进入内室试衣服,为何路蔺突然给她做衣服?难道是嫌弃她平日穿得太寒酸了?
掌柜带来的每套衣服料子都是有价无市的天丝锦和玉缎锦,做工剪裁也是一流。
衣裙上身非常舒服,陆华容心想,天衣坊也算贵得名副其实了。
每套衣裙的尺寸都刚好合适,定是路蔺给的尺寸,陆华容不由得脸热了下。
天衣坊掌柜走了之后,她还靠在窗边发愣。
她有些摸不透自己这个夫君是什么意思?
原来只以为他残暴不仁,但她嫁入丞相府以来,从未见过路蔺残暴的一面。
他除了脸色冷了些,其他的与常人无异。
这样一个人,会是那等嗜杀之人吗?
“夫人,大人可真贴心。”连翘比陆华容还开心。
大婚当日,姑爷连拜堂都不愿,她本以为自家小姐嫁进丞相府后会过得水深火热,但实际上,她们过得比在陆府可好太多了。
“果然是传言误人啊。”林嬷嬷也深有同感。
这姑爷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,又俊俏又会疼人。
传说中那杀人不眨眼的大魔王,根本就是世人的谣传。
夜色渐沉,路蔺也下衙回来。
他今日选了件跟陆华容同色系的衣衫,乍一看两人十分相配。
就算不认识他们的人,也知道他们定然是一对夫妻。
8.
京城的花灯果然名不虚传,火树银花、潋滟多彩。
望月楼是一座三层小楼,最适合登高望远,是京中贵族最喜爱的夜游之地。
“丞相大人好兴致。”
陆华容抬头一看,是三皇子与林阳郡主。
这么漂亮的日子,碰上这两人,可真够晦气的。
“三皇子与林阳郡主倒是十分相配,也不枉本相做媒了。”路蔺此话一出,周围的世家子弟面色都变得奇异起来。
谁不知道,林阳郡主原先是赐婚给丞相的。
但是满京城的闺秀,愿意嫁去那个水深火热的丞相府的,估摸着就只有林幼兰那个看脸的了。
后来不知出于何种原因,路蔺竟然拒绝了和林阳郡主的赐婚,反而求了陆侍郎府上的女儿。
众人看向陆华容的眼神夹杂着好奇与怜悯。
传说进入丞相府的女子都活不过三天,而她,是个例外。
吴婉虽说对刘颐勤有好感,但她却并不想这么早定下婚事。
毕竟她自认身份尊贵,要嫁人自然是嫁给太子,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人。
众皇子都是她表兄,刘颐勤储君之位未定,她却被赐了婚。
现在她同刘颐勤绑在了一根绳子上,只能全力支持他夺嫡。
“本殿感念丞相美意。”刘颐勤这句话说得真心实意,他得了大长公主的助力,离储君之位更近一步了。
边上的大皇子和四皇子脸色不佳,看到老三同丞相有说有笑,暗自怀疑老三是不是得了丞相的支持?
那他便是自己的劲敌了,二人同时想道。
这样的猜测,也让他们在后续对三皇子落井下石时,不留余力。
陆华容对他们的话题并不感兴趣,倒是大皇子妃和她身边的女子主动凑上来同她讲话。
“丞相夫人这等好颜色,平日里就该出来同我们走走,妾身这还是头一回见,简直惊为天人呢。妾身乃是吏部尚书府的,夫人想必还不认识。”
“大皇子妃、郭夫人有礼了。”陆华容以前被白氏拘着,京中宴会极少参与,确实不认识几个人,但她前世多活了那么多年,对朝中关系还是了解几分。
大皇子妃出身吏部尚书郭府,这位开口讲话的女子,看年纪约莫是她的大嫂。
“不必如此客气,路夫人我也是喜欢的紧。”大皇子妃年方二十五,面相温柔,说话也是轻声细语。
吴婉见陆华容和大皇子一派相谈甚欢,不由得皱了皱眉。
这个傻子,本该以她马首是瞻,为何偏要同大皇子妃交好?
人群之中,还有人将目光放在陆华容身上。
她目光在路蔺与陆华容之间流转,眼神逐渐暗淡下来。
也不知身边人对她说了什么,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,伸手推了陆华容一把。
若不是连翘眼明手快拉了她一把,陆华容直接就要从三楼掉下去了!
这个高度,她若是真的掉下去,不死也残。
“陈小姐可是蓄意谋杀?”陆华容眼神一厉,全身冷汗。
她重活一世,最爱惜的就是这条命,今日陈幼兰竟然想要了她的命。
看来这个女人,不仅蠢,而且坏。
“本小姐只是不小心,谁知道你如此弱不禁风。”陈幼兰脸色苍白,有些后怕又有些遗憾。
若是陆华容掉下去了,她就可以嫁给路蔺哥哥了吧。
“是的,本公子看见了,陈小姐不过是不小心。”大理寺卿的庶子林冲主动为陈幼兰作证。
陆华容沉默。
确实,她若真掉下去了,保不准还能向陈幼兰问罪。
但她现在好好的,还真不好发难。
路蔺听说了这边的情况,冷着脸走了过来。
“夫君,”陆华容看向他,微笑着道:“妾身看陈小姐与林公子两情相悦,此时又正值七夕,想必合该是一段佳话。”
“你胡言乱语!”陈幼兰没想到陆华容会随口造谣,坏她名声。
她愤恨地瞪向林冲,区区一个庶子,谁让他为她出头了?
“林公子如此情深意重,陈小姐莫不是看不上他的身份?”
陆华容嘻嘻笑了,周围的公子夫人们见状,看向她的眼神都变了几分。
本以为这个丞相夫人是个好说话的,却没想到是个心狠手辣的。
陈幼兰何等出身,竟然让她配要给庶子?
杀人诛心莫过于是。
“丞相夫人多误会了,我与陈小姐素未谋面,何来情深意重?”因为路蔺在旁,林冲收敛了许多,尊称也有了。
“夫君,你觉得妾身说得对吗?”陆华容看向路蔺,并不接林冲的话。
区区一个庶子,什么热闹都敢凑?
今日若不给这二人一个教训,岂不显得她陆华容好欺负?
“夫人言之有理,既是七夕,想必也是一段缘分,相信太傅和大理寺卿会做好亲家。”路蔺一言拍板。
丞相大人发话了,那这婚事十有八九是跑不了了。
陈幼兰一口气没上来,晕死了过去。
林冲见状,马上上前搀扶,他这般作态,谁还相信他和陈幼兰没有私情?
周围人议论的声音多了起来。
难道太傅嫡女真的同大理寺卿庶子两情相悦?
这陈家小姐的眼光,未免也太差了吧。
“夫人可是有些凉了?”连翘拿了披风来,为陆华容系上。
“夫君可会冷了?”陆华容看向路蔺,将另一件披风递给他。
花灯也看够了,不如去游湖吧。
她方才差点从三楼掉下去,是片刻都不想在这里停留了。
路蔺站起身,牵着她准备下楼。
“华容表妹这就走了?不多赏会儿花灯吗?”刘颐勤眼见今日路蔺待他与两位兄弟并无不同,猜测是不是陆华容的耳旁风没有吹到位。
所以,他有些急了。
“花灯已经看过了,也没什么特别的。”陆华容袖子下的手主动握住了路蔺的手,真暖和。
路蔺动作一僵,随后任由她握住自己的手。
袖子交缠,别人也看不到二人的动作。
“本殿早已定好了游船,不知丞相可否赏脸一同游湖?林阳也在,华容表妹也有个说话的人。”
陆华容转头看向路蔺,不想去,晦气。
“三殿下相邀,岂有拒绝之理?”路蔺不知道是没看懂她的眼神,还是看懂了但是不想如了她的意。
总之陆华容还是得跟讨厌的人一起游湖。
游船启动之后,她有点站不稳,一个踉跄,被路蔺及时搂在了怀里才没有跌倒。
陆华容站稳后,路蔺的手还是没放开。
她试图挣脱,发现他不松手,便也任由他了。
反正夜里有些凉,呆在他怀里,还能汲取些许暖意。
“华容表妹与丞相大人感情不错。”吴婉说道。
“担不起林阳郡主一句表妹,我们之间本也没有亲戚关系。你与三殿下两情相悦,当日苦苦求我替你代嫁。我怜你二人一往情深,便同丞相大人求情。不过也谢过你二人,若不是因为你们,我也不知道原来我和夫君是天定的姻缘。日后你们成婚了,一定要恩爱到老啊。”陆华容冷冷说道。
吴婉没想到陆华容会将这件事情,放到明面上来说。
竟然还用了“求”字。
她何时求陆华容那个蠢货了?
明明以前她一个眼神,陆华容就会眼巴巴地凑上来,如今怎么好似换了个性子。
一句天定的姻缘,让路蔺搂着陆华容的手紧了紧。
她真的认为,嫁给他是上天注定的?
“夫君,可是有些冷了?”。
陆华容对着他温柔一笑。
她这般作态,看在刘颐勤眼里,让他心里有些莫名的发堵。
于是他转头看向吴婉,目光变得缠绵起来。
他与林阳婚事已定,纵是亲密些也无妨。
同仇人游湖实在无趣,游了一圈陆华容便说疲乏,央着路蔺回府。
当晚路蔺没有歇在陆华容房里,这还是两人大婚后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。
9.
太傅府和大理寺卿府的婚事定下了。
自诩天之娇女的陈幼兰竟然会下嫁一个庶子。
众人顿时跌破眼镜。
了解内情的,便知道这是路丞相的手笔。
京中闺秀对丞相大人的惧怕又多了一分,喜欢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,不喜欢他的,当然更没有好下场。
还有人说,那丞相夫人也是个心狠手辣的,这桩婚事就是她促成的。
约莫是怕陈小姐同她抢夫君呢,真是善妒的女人。
陆华容对外界的流言一概不知,不过即便是她知道了,也不会放在心上。
她只是给了陈幼兰一个不喜欢的夫君,但陈幼兰可是想要她的命啊!
连翘和林嬷嬷最近都有些焦虑。
府里的男主子已经一个月没有踏足后院了,小姐该不会失宠了吧?
听着两人的嘀咕声,陆华容失笑。
仔细回想,七夕游湖那夜他便有些不对劲,但她怎么回想也不知自己到底何处得罪了他。
相府书房。
“主子,还是毫无动静。”相府的侍卫统领云祁苦着脸。
他好歹是这府上武功最高强的侍卫,天天盯着夫人算什么事啊。
况且夫人是大人的女眷,很多时候他都不敢多看。
“你确定风声都透出去了?”
路蔺手指敲击着桌面,眉头紧锁。
三皇子和陆府岌岌可危,陆华容还沉得住气?
自陆华容初次登门,路蔺便将她的身份来历查了个底朝天。
自然知道她与三皇子曾经的关系,显然不止于表兄表妹。
依着她给出的名单,他确实顺利地将那两个大案破了,并且里面有条线索直指三皇子和陆侍郎。她给他名单时,是否想到会牵连到她的父亲和表兄?
路蔺绝对不相信,陆华容一个闺阁女子,竟然会知道这么多消息。
比起陆华容对自己投诚,路蔺更相信她是受人指使,嫁给他也是别有所图。
只是,她到底在想什么?
云祁:不管想什么,能不能换个人去盯夫人,用他根本就是大材小用了啊。
当晚路蔺终于又去了陆华容的院子。
他刚步入庭院,便瞧见陆华容在荼毒那满院子的花。
一朵一朵开的正好的花,都被她和连翘剪了下来,丢在了篮子里。
路蔺心想,倒也不是没反应,心烦意乱所以摧残鲜花?
看见他来了,陆华容站起身。
如今她已不如初见时,那么惧怕路蔺了。
她与路蔺并没有利益冲突,反而在某些方面,他们还挺和谐的。
“夫君,你忙完了?”
一个多月未见面,陆华容只当他政务繁忙。
“花都摘了作甚?”路蔺站在她边上。
“有花堪折直须折,莫待无花空折枝,夫君应当听过吧。”陆华容顺手把篮子丢在他手上,然后继续说道:“与其让它们花期过了碾落成泥,还不如让我做了香粉,锁住香气。”
“你这是在暗示本相?”路蔺眼神变得幽深,不过一个月未进后院,她就成了枝头无人折的花枝了?
下一步呢,难道是红杏出墙?
“呼!夫君!”陆华容惊呼。
大白天的,也不知道路蔺发什么疯,竟然把她打横抱起,就回了房间。
天地良心,陆华容真的是在说摘花做香粉之事。
连翘和管家瞪大了的眼睛,默默退出了院子。
一个月不见,还以为他禁欲了呢……
放纵的是路蔺,受伤的人却是陆华容。
等到他穿衣离开,她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。
青天白日的,真是……真是……
10.
圣元三年,春。
震惊朝野的科举舞弊案被揭露。
三皇子刘颐勤与陆侍郎都牵扯了进去,圣上雷霆大怒,其余皇子也在一旁拱火。
尤其是大皇子和四皇子,更是不遗余力。
盛怒之下,三皇子被剥夺姓氏,贬为庶人,陆府被查抄了所有家产,所有人流放边关。
老皇帝感念林阳郡主与未婚夫情深意重,特命二人草草完婚,然后两人一同被贬为庶人。
出嫁当日,吴婉摔坏了所有首饰,却还是被父母强行披上红盖头,嫁给了颐勤。
陆华容得知消息的时候,吴婉早已同颐勤完婚。
前世吴婉那么怨恨她占了三皇子正妃之位,生生将她折磨至死。
今生无人阻拦他们,期盼他们恩爱永不分离才好。
也是,两人是圣旨赐婚,不管恩爱与否,都必须白头偕老了。
陆华容笑了。
路蔺来问她如何看待此事。
她诧异,当然是坐着看啊。
“如果你求情的话,我也不是不可以网开一面。”路蔺明示。
“我为何要替这种贪官污吏求情,因为他们的一己私欲,多少学子折戟考场,他们就是大夏的蛀虫,此番也是因果报应,都是他们应得的。”陆华容说得义正言辞。
那语气,仿佛在说一个陌生人,而不是她的父亲或者表兄。
“那林阳郡主呢?”路蔺不死心。
“林阳郡主与三皇子,不,是吴婉与颐勤两情相悦,想必早已约定好了要同甘共苦、白头偕老。颐勤落难,吴婉不离不弃,堪称真爱楷模。如今他们得偿所愿,也算一段佳话。”陆华容语气平淡。
刘颐勤失去了他最向往的权力,还失去了皇子的身份,对他而言,这是最狠的报复。
而吴婉,曾经梦想做皇后,如今却只能嫁与庶人为妻,后半生都要为生计发愁,这比杀了她还诛心。
“我有件喜事想同夫君分享。”
“什么喜事?说来听听。”
“夫君要当父亲了,开心吗?”
路蔺呆住了。
“你怀孕了?”他小心翼翼的把手放在陆华容腹部,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。
“请了大夫诊脉,已经怀胎两月余了。”算日子约莫就是那次白日里胡闹时怀上的,这个孩子来得有些突然,但陆华容并不觉得害怕。
“你先好生休息。”路蔺呆愣片刻,就跑了出去。
陆华容站在原地,不明白他这是什么反应。
他们两人都是孤家寡人,她对这个孩子的到来感到欣喜,本以为路蔺也会欢喜。
但如今看来,是她想多了。
不过就算路蔺不喜欢这个孩子,她也要留下他。
因为这是她的孩子。
如此又过了两天,路蔺一直不见人,反而是管家带着太医来了。
太医把脉后说她孕相好,身子健康,只要好好养胎,定能平安生产。
路蔺好像又变得忙碌起来。
极少再踏足后院。
在陆华容怀胎三月之际,云祁来了。
“夫人,主子吩咐属下送您回江南外祖家住些日子。”
“怎么这么突然?”
虽然陆华容也很想念外祖一家,但毕竟她现在有孕,不适合长途跋涉。
“夫人放心,主子都安排好了,十日后启程,定不会让夫人受旅途劳累。”云祁道。
“既然是……相爷的意思,那就安排吧。”
陆华容不明白路蔺为何要送她回江南,但她绝不可能就这么走。
“不用等十日,三日之后就启程。”
陆华容叫来连翘与林嬷嬷,让二人将她的嫁妆都换成金银,一并带回江南。
她与路蔺本就不是正常夫妻,如今要分离,她自然要保全自己的财产。
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生命,若是没有足够的钱帛,日后她要如何教养孩子?
对路蔺死了心,陆华容说走就走。
她走时,路蔺正在外公干,待到他回府,府中早已人去楼空。
路蔺皱眉,他明明同云祁说得是十日后启程,为何提前就走了,也不知东西都带齐没。
11.
重新踏上江南的土地。
陆华容感慨万分。
她离开江南不过一年光景,但加上前世那十年,她已经有十余年未见外祖父母了。
前世她直到死,都不曾再踏足江南。
如今她活着回来了,如此,便够了。
“容儿,你何时嫁的人啊?”外祖母满眼心疼地看向陆华容。
自打外孙女去了京城,他们便再也收不到一点消息。
寄出去的信,也没有半点回音。
“外祖母,您寄的信容儿没收到过,我给你写的信也没有回音,想必是被白氏拦下了。”陆华容略一思索,便知其中缘故。
“天杀的白氏,怎会如此恶毒!我们容儿被陆耀宗那个没良心的人丢在江南十余年,他在京城娇妻美妾,可还记得十年前为他难产而亡的云儿!他简直不配为父亲!”外祖母气得浑身颤抖。
陆华容也红了眼眶。
在她六岁时,母亲难产,带着未来得及出生的弟弟一尸两命。
后来她就被送回了江南。
而陆父则娶了白氏做继室。
直到一年前,陆父突然派人来接她回京城,说是给她相看了一门婚事,绝对的好姻缘。
外祖父母信了他的话,毕竟虎毒还不食子,他们以为京中真的有好姻缘在等待自家外孙女儿,便欢欢喜喜送孙女去了京城。
陆华容到了京城才知道,所谓好姻缘,不过是白氏大哥的庶子。
一个智力有问题,且生性残暴之人。
据说那庶子已经娶过一任妻子,被他发病时不慎打死了。
后来他们再也找不到人家愿意嫁女儿,白氏便打了她的主意。
还没等她想到破解之法,林阳同刘颐勤便找上门来,让她替嫁给路蔺……
陆华容解释清楚这一年多的境遇之后,便在江南住了下来。
也不知道云祁同她外祖说了些什么,两位老人家对她夫君的话题,只字不提。
舅母是过来人,知陆华容怀孕辛苦,与她分享了许多经验。
陆华容感叹,回来江南养胎是对的。
在丞相府时,府中女眷便只有她和连翘、林嬷嬷等寥寥几人,日子久了也会苦闷。
冷冰冰的丞相府,自然比不得处处都是温暖的外祖家舒适。
陆华容自幼在江南长大,尤其钟爱这里的气候。
游园赏花、游船赏湖、姐妹聚会,她每天都过得很悠闲。
时间一天天过去,这天她突然感到肚子阵痛。
发动了。
接生嬷嬷早已备妥,再加上有舅母和外祖母坐镇,陆华容只需要听话就行。
尽管如此,她还是被阵痛折磨得神志不清。
原来生产,是这么艰难的一件事情。
恍惚间,陆华容视野有些朦胧,她的母亲便是死于难产,她会不会也重蹈覆辙?
12.
意识恍惚间,她感觉有一双手,紧紧握住了她的手。
陆华容强忍不适睁开眼,却看见了大半年不见的路蔺。
她的眼泪禁不住夺眶而出。
不,她不能死,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还没出世,就离开。
她费尽心机扭转的命运,让她不甘心就这么赴死。
陆华容咬紧牙关,猛地用力。
“生了!生了!”
“恭喜大人,恭喜夫人,是位公子。长得白白胖胖,一瞧就是个有福气的。”
接生嬷嬷吉祥话说个不停,陆华容睡了过去。
再次醒来的时候,路蔺就坐在床边,刚出生的婴儿躺在她边上。
“对不起,我来晚了。”路蔺抓住她的手,手还在发抖。
“我还以为你不想要这个孩子。”陆华容止不住的委屈,眼眶又红了。
从她怀孕到生产,路蔺从未表现出自己的欢欣。
她孕期刚满三月,便被送回了江南,一封来信都没有。
她不止一次在想,这个孩子是他期待的吗?
怀孕本来就会令人多愁善感,若不是外祖母和舅母在身边,她不知会过得有多艰难。
路蔺细细解释,说局势复杂,他不放心让她继续呆在京中,才命云祁送她回江南。他本来打算忙完了同她讲明,却没想到她提前就出发了。
老皇帝已经快不行了,他立了年纪最小的八皇子为储君。
其他几位皇子狼子野心,自然不肯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利。
他们各自为营,搅得京城人仰马翻,后来被路蔺带人镇压。
之所以不让陆华容留在京城,就是担心被人钻了空子。
如今大局已定,他才疾奔而来。
好在,他赶上了。
(全文完)